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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代南渡的衣冠,渡不進層層疊疊峰巒屏障的屏南,閱屏南各村家譜,肇基千余年至今不衰的村子甚少,浙洋是屏南為數不多的千年古村之一。因此,屏南開縣知縣沈鐘主編的屏南縣首志記載到浙洋村的有浙洋丫鋪、彩虹橋、太保橋、金聲石、太監墓等八處之多,就一點也不值得奇怪。
車水馬龍、新房林立,怎么看浙洋都像個新興的村莊,然而浙洋確實是屏南最古老的村莊之一,李姓在此拓基至今1100多年,浙洋村人文歷史可追溯到商周時代,村前小山包鯉魚墩,是考古發現的屏南縣12個新石器時代文明遺址之一。 李姓在浙洋村落腳的年代,幾乎與李姓入閩肇基一樣久遠。據族譜記載,福建李姓入閩始祖李誨,因避唐末黃巢之亂,從福建觀察使任上出走,更名邦,隱居古田杉洋。其后數年,次子李全(莊)攜母遷浙洋肇基。這可從浙洋村李姓撰寫于元大德六年的族譜序言中得到印證:“吾祖故喜其本,見水秀山奇,乃居。觀其流泉,相其陰陽,肇基于茲,開土辟疆,經營第宅,光昭前人,編垂后裔,迄今四百余年矣。”選定一個地方扎根,堅定不移拓荒,村莊千載,子孫萬代,生生不息。 山里難得有塊平地,特別值得稀罕,擁有幾畝平地,即尊之為“洋”。村子坐東北朝西南,背倚巍峨的金雞峰,面前則是一處較為開闊平地,與上游一個塊平地相連成折尺形,村莊自名為浙洋(折洋)。河道穿洋而流也呈折尺形,在上世紀70年代的“農業學大寨”熱潮中,甘棠公社革委會抽調所屬各大隊數百民工匯聚浙洋,將河道改直,并將村前的“洋”拓大拓平。 秦以來,驛道上“十里一亭,五里一鋪”,亭與鋪負責接待來往的官員、抓捕盜賊、處理民間糾紛等基層工作。屏南古縣城雙溪至福州府驛道屏南段大約與如今的省道202線重疊,經過巴地、坂兜之后,過太保橋,一路上坡穿過一個大丫口(隘口),始覺豁然開朗。靠近丫口的村就是浙洋村,因此,浙洋又稱浙洋丫。丫口扼交通要通,地理位置相當重要,明清時期,一直在這里設鋪駐兵。屏南首志記載:“浙洋丫鋪,司兵三名”。關于浙洋丫鋪的具體位置在哪,史料沒有明確記載,據筆者初步考證,可能在丫口邊一個叫“金滿斗”的地方。 ![]()
浙洋村古有36村之說。看許多村莊家譜,講村莊的歷史,大都有36村之說。因此可以確定,36只是虛指,意謂多也。古時交通不便,肩挑背扛,為方便勞作,減輕勞動強度,家隨地定,自家的山、田在哪,房子便建在哪。那些所謂36村,其實就是一個個幾戶人家的居住點,本地人謂之“山廠”。后來,為防匪患逐漸聚集而居,形成較大的村落。山廠里的居民,有的較早匯入村莊,有的較慢。直到今天,離村莊或近或遠的山野里,還可尋見到它們的存在及變遷史:有的孤零零的房子還在,頹廢于荒野;有的還剩半截土墻,或幾條石砌的墻基,湮沒于芳草之中;有的則只剩下地名,大村民口口相傳之中,讓人浮想翩翩,比如“黎家山”“上莊坪”“寨坡”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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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無常,許多很在意地要把它搞成千年萬年的不朽基業,轉眼就沒了蹤影;有的隨意而為、輕飄無形的東西,卻能世代傳承,頑強地銘刻印記。老村新顏,新房覆蓋舊址,當年的那些實實在在的存在,都已朝埋進了歷史深處,而一些彌散于無形中的抽象,卻留傳至今。村前有田名“佛堂邊”、有園名“丁字橋頭”,村后有垅名“游邏路”,村右有地名“亭子前”、村左有山名“馬欄崗”,村民樸實無華,以地上的建筑為地命名,佛堂、古道、丁字橋、亭子、馬欄等早無了蹤跡,只有那些原來居民隨意而叫的或土或雅地名至今仍具體而生動地標示著曾經的存在。我們這一代人的兒時,許多時光是花在山上砍柴拔筍采蘑菇,下田拔草放鴨下笱之類,對于鄉村山野地名,自是了如指掌,離開三四十年,仍能如數家珍,但現村里的年輕人,已沒有幾個能叫出那些山野的尊姓大名了,他們更熟悉某座城市的街道。 ![]() 太保橋,古縣城往福州之驛道上的一座廊橋,其上祀太保公神位,故名。橋的定義是架空的人造通道。今天,太保橋靜臥山澗之上,她所連結的兩岸驛道,一頭湮沒于芳草灌木之下,一頭埋沒于公路之下,太保橋已沒有了通道的作用,但人們仍視其為橋,村民不舍祖先血汗的流失,自發捐錢進行了修繕。今天的太保橋作為文物而存在,繼續發揮作用,無聲教化著與之有緣的行人。 李姓祠堂,建于何年,已無從考證。前些年村民對其進行維修時,看到一塊梁上寫著之前某次修繕祠堂的理事姓名,查看家譜,該是200年前祖先。祠堂相當壯觀,深宅大院,黃墻黑瓦。占地面積約500平方米,前后三進。第一進為戲臺,每年正月在此演社戲;第二進為正廳,高20余米,四排柱子都是用2人才能合抱的整根透頂大杉木建成,粗大挺拔。 彩虹橋,曾是一座木拱廊橋,橫臥水尾處,形如長虹臥波,取名彩虹橋。后來,一吳姓人從浙洋村民手中買走了彩虹橋附近一片土,在此拓基,并以彩虹橋命名村莊,遂成今天的吳姓彩虹村,浙洋的彩虹橋因此事實上成為彩虹村的彩虹橋。后來,木拱的彩虹橋毀,在原址上建石拱橋代之。 金聲石在太保橋北則山峰上,亦名“響石”。沈鐘縣志寫道:“金聲石,在浙洋村山岡上,有一方石,大十圍,高丈余,以一石擊之,能作金聲響”。小時候砍柴放牛到過這里,用石頭或砍柴刀敲擊,比之于其它石頭,聲音特別清銳響亮,回聲悠遠。還有“金雞石在梅莊(即浙洋),每年元旦挺有草蕨,鄉民爭采。” 坐落于丫口的楊公殿,典型的明代建筑。高飛檐、長翹角,如展翅鳳凰。其內壁畫精美,雖經數百年仍然明晰而鮮艷,畫技高超,非一般村野畫師所能為。 旗桿厝有前后兩幢,均為雕梁畫棟的豪華老房子,尤以前幢為佳,是浙洋村可知的唯一門前豎旗桿的房子,故稱旗桿厝。 新陳代謝是永恒的規律。舊的終將要離去,雖然古跡的飄零總是讓人心生遺憾,然發展方能永續,欣欣向榮更讓人欣慰。家鄉如是,祖國亦如是;千年如是,萬年亦如是!留存一點記憶,留存少許遺憾,向前看、向前走。
2017年初 于屏山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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